「阿川,我快熟了。」

『快熟了?』我平躺在偉利旁邊享受日光浴。

「我以前看人烤肉,都不明白為什麼地瓜埋在土裡能熟,現在我能體會地瓜的

痛苦。」

『裡面很燙嗎?』

「廢…話,你就快有烤小鳥可吃了。」

『再五分鐘你就解脫了,把開黃腔的力氣省起來,好好體驗人生的不同滋味吧。』

我很滿意自己非常有哲理的一句話,忍不住面帶微笑。



「喂。你留明峰在那邊黑皮,要是害我追不到雨璇,會恨你八輩子。」

『你陽痿怪威而剛過期。誰說有行動就一定成功?那林志玲可能會有一萬個男朋

友。』

「那你跟伊涵呢?」

『伊涵?』

「你喜歡她嗎?」



海風很涼,沙很溫暖,天邊的海鷗很大隻。

「你不要裝死。」

『這問題很難回答。』

「那我換個方式問你,當你跟她獨處的時候有什麼感覺?」

『感覺…很緊張。』

像在偉利的店裡偷了幾千塊的緊張。

「你連同學的錢都偷啊?」

『比喻啦!』



「那應該沒錯。」

『什麼?』

「先放我出來,時間到了。」


我把偉利挖出來,看見他身上的肥肉都燙紅了,忍不住在一旁笑。






「你知道嗎?我騙了你跟明峰一件事。」


『什麼事?』

「我前女友的事。」

『怎麼個騙法?』

「前女友會跟我分手的原因,就是因為我沒有心。」

「以前的我追女生只有一種方法,就是花錢。用錢堆疊浪漫,再用更多的錢堆疊

下一次的浪漫。戀愛對我來說,好像就是男生間的金錢競賽一樣。」

「可是當她離開我後,我才醒悟這全都是錯的。用心去愛,可以打破一切天生的

不公平。」

「那傢伙沒車沒錢沒身高,但對她是真的沒話說,有一次我偶然看到他們經過,

我前女友臉上的笑容是從來沒看過的耀眼。」


『那你有試著挽回嗎?』

「你白癡啊,當然沒有。」

『為什麼?』我感到超級疑惑。


「因為我深深傷害了她,有另外一個人願意真心照顧她,我該感激他。而且她

們過得很好,很幸福。」


雖然偉利說得很平淡,但總有一股很令人糾結的情緒。

『好像還是少了一點什麼。』

「少了時光機吧。」


少了一點完美,多了一點遺憾。


『雨璇是你投射心裡下,才想追求她來補償過去的傷口嗎?』

偉利看著我:「你從哪學來那麼拗口的語句?太陽花看太多嗎?」

「我喜歡雨璇真正的原因,就是因為我真的喜歡她。用心喜歡一個人,你會發

現和她相處的點滴都是那麼有趣。還有那種不論何時想起她,都想立刻飛奔到她

身邊的衝勁。」偉利做了個短跑選手的預備動作,話一說完就朝著遠方的雨璇她

們急奔而去,還不忘給明峰來個飛踢。



我不懂為何偉利突然對我說這段話,不由自主地,我腦中浮起早晨看到伊涵時,

心裡一揪的緊張感。

還有那次去美術館,伊涵在我身後的沈默。

有時候在做出某些抉擇前,我總會閉上眼想像,哪個抉擇對我而言是像走在漆黑

不見五指的長廊,然後拉開厚重的門,象徵正確的光會將我包圍。

可惜的是我太過畏光,往往選擇另一扇打開來仍舊是一片漆黑的門。什麼都沒有

改變,我也好像不用去改變什麼,這種結果會讓我感到心安。


我好像站在班車嚴重誤點的月台,當大家全蜂擁而上,我只是握著票站在原地。


下一班車仍舊會來的。









傍晚,我們在沙灘邊準備烤肉,算是回台北前最後一場狂歡。

偉利和明峰載回兩大箱烤肉用具和食物,然後拍拍我的肩用眼神說:「全交給

你了。」

兩人躲到一旁鬼鬼祟祟去不知幹什麼勾當。


我開始生火,詩雲在我旁邊幫忙,雨璇和伊涵負責把食材用竹籤一一串起。

「需要我幫你什麼嗎?」

『沒關係,我來就可以了。』

「那…沒事做的我只好負責陪我們的生火英雄聊天解悶。」

『好啊。』跟詩雲說話很自然就有種舒服到想要微笑的感覺。



「阿川,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儘管問。』火星已經從木炭堆的底部竄起。


「你覺得我們六個,可以獲得幸福嗎?」

『幸福?』我想了一會,『我想,妳跟明峰應該是鐵票。偉利的話,得看雨璇大

小姐的意思。』

「你似乎少提了兩個人。」詩雲歪著頭笑著,伸出手指,左手比六,右手比四,

「六減四等於二喔。」


『我…火生好了。』橘紅色的火悶轟一聲熊熊的燃燒起來,火隨著風搖擺,映在

詩雲臉上的光像跳著舞。


我的視線穿過詩雲,伊涵注意到我們的生火大業告一段落,笑著給了我一個大拇

指。

「好溫暖。」夜風不似台北悶熱,穿著單薄的我們都感到微涼。

「阿川,幫我做一件事。」

『嗯?』

「可以去岸邊幫我撿顆石頭回來嗎?」


我花了一分鐘,走到五十步外的海灘邊,紅日像剖半的蛋,逐漸隱沒在海平線的

那頭。

『這個可以嗎?』

詩雲點點頭,「你站在那邊的時候,感覺得到火的熱度嗎?」

『怎麼可能。』


「所以,如果你一直包持很安全的距離,即使火很炙熱,也永遠溫暖不到你。」


我咬著下唇,有一種被關在逐漸縮小的密室的感覺。


「我覺得,如果我們六個之中會有一對幸福…」

『什麼?』我沒聽清楚詩雲句末的字。

「沒什麼,晚宴開始嘍。」




-待續-

我們渴望著改變,但改變卻是最佈滿荊棘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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